期盼深化财税体制改革

专栏小编：三位专家好，欢迎做客“深度”栏目。最近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深化财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一个是《物流业发展中长期规划》。物流业税负较重，前两期的“深度”我们谈了税改的事，期盼着深化税制改革。最近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审议通过了《深化财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看来今后的税改有了方向。再有《物流业发展中长期规划》是作为国家规划出台的，可见中央政府对物流业很重视。接下来落实这个规划是个重头戏，国家有国家的规划，地方有地方的诉求，怎样把两者连为一体，使中国由物流大国迈向物流强国，是物流界人士最为关注的事情。今天的话题嘛，我看就以《深化财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和《物流业发展中长期规划》为话题，请三位专家谈谈各自的看法吧。
金玉其中：一个是税改方案，一个是物流业规划，这两件事我看还是分别来谈吧。先说说税改方案吧。税收是国家的命脉，税制改革牵涉到整个国民经济，既有宏观方面的，也有微观方面。总体来讲，税制改革取得了很大成绩，从分税制到营改增都收到了积极效果。这次中央制定了《深化财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并且把税改提高到了一个新高度，我注意到，政治局会议认为，新一轮财税体制改革是一场关系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深刻变革，是立足全局、着眼长远的制度创新。而且目标确定得很清楚——深化财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统一完整、法治规范、公开透明、运行高效，有利于优化资源配置、维护市场统一、促进社会公平、实现国家长治久安的可持续的现代财政制度。重点推进3个方面的改革：改进预算管理制度，强化预算约束、规范政府行为、实现有效监督，加快建立全面规范、公开透明的现代预算制度；深化税收制度改革，优化税制结构、完善税收功能、稳定宏观税负、推进依法治税，建立有利于科学发展、社会公平、市场统一的税收制度体系，充分发挥税收筹集财政收入、调节分配、促进结构优化的职能作用；调整中央和地方政府间财政关系，在保持中央和地方收入格局大体稳定的前提下，进一步理顺中央和地方收入划分，合理划分政府间事权和支出责任，促进权力和责任、办事和花钱相统一，建立事权和支出责任相适应的制度。新一轮财税体制改革2016年基本完成重点工作和任务，2020年基本建立现代财政制度。
把酒临风：目标很清楚，接下来的关键就是方案的细化和落实，也就是深化改革这个“重头戏”怎么唱。税制改革影响整个社会资源的配置和整体的社会管理，钱从哪里来，用到哪里去的具体表现形式就是预算，预算是政府体系的收支计划，怎样改革现在讨论得很热烈，我看到你们这本杂志上的“专栏”栏目中，李炜光先生对预算法说了很多，也很好，大家可以关注他的文章。对于我来讲，更关注税收制度改革，因为它与企业密切相关，营业税改为增值税，会调整一些税目，然后把一部分税目征收从生产、批发环节改到零售环节。营改增在2012年1月1日启动，上海市的试点形成了“6+1模式”，并在2013年8月1日后在全国推广，今年又把营改增推广到邮电、铁路等行业，同时一些问题也浮出水面。比如，企业反映税负不降反增，运输企业营改增抵扣不往前追溯。现在全国大约有400万辆货运车辆，80%以上是个体车主，过去交营业税的情况下，挂靠在一些公司身上尚能对付。推行营改增后抵扣成了大问题，怎样解决由此而产生的问题，至今还没有形成很好的解决方案。
夜雨观澜：《深化财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是个宏观的方案，以后制定了细则才会涉及到营改增。营改增是税改确定的方向，在执行上运输企业税率偏高大家很有意见，而且中国的国情跑运输的多为个体车主，以前他们找个公司挂靠，开票有专门的开票公司，弄虚作假对付税收。营改增后情况变了，一是税率往上调了，二是抵扣项目少，开不来增值税票，那样的话肯定增加成本，日子不好过。改革是利益的重新分配，尤其是税改更是如此，拿营业税来说吧，以前可以说是地方唯一的主体税种，营改增后按现行分税制体制75%划归中央，显然不行，中央与地方之间财力分配要重新调整，可能要让出一部分给地方。因此，我觉得人们最直观的感觉是，税改就是中央、地方政府、企业包括个人的利益分配，三方面利益都兼顾到了，都觉得合适了，那么改革也就成功了。
专栏小编：税改是个牵动多方利益的改革，尤其是在营改增后，物流业受此影响可能更大一些。那么，接下来的深化财税改革，你们希望看到那些变化？
金玉其中：营改增作为税制改革的突破口在多个行业施行，接下来，我们希望制造业和金融也进行营改增试点工作，这样物流业受益可能会更多些。
把酒临风：深化税制改革我认为应该完善立法、明确事权。比如说《预算法》素有“经济宪法”之称，应体现公共财政理念，体现监管、审核与实施权的分离。明确事权加强中央事权和支出责任”，使中央在公共安全、医疗保健、教育、环境保护和食品安全方面承担更多责任。中央可以通过转移支付承担一部分地方事权支出责任，也可通过安排转移支付将部分事权支出责任委托地方承担。
夜雨观澜：税收作为一个公共产品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希望在这方面有较大的改观。我看到一个材料讲，从财税收支数据看，政府取之于民的实在太多，2012年全国财政收入117210亿元，支出125712亿元，这还不算三项非税收入“政府性基金、国有企业收入、社会保障”的86493.9亿元。就是说，如果合并计算，当年中国政府取之于民的总收入大约为203703.9亿，占2012年519322亿GDP的39.22％。而用之于民却太少，比如，2012年全国教育支出21165亿元，仅占财政收入的16.84%；医疗卫生支出7199亿元，仅占5.73%；社会保障和就业支出12542亿元，仅占9.98%；住房保障支出4446亿元，仅占3.53%，四项合计仅占33.58%。而这个比例与世界其他国家相比是比较低的。
专栏小编：对于物流业来讲，税改其实就是为物流业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政府方面科学制定一个合理的税率，企业和个人依法纳税，在这样一个法治环境中，中国的经济，中国的物流业，才能健康发展，中国的社会才能文明进步。
夜雨观澜：我认为，税制改革的目标是通过总体性减税，逐步降低纳税人的税负，在体制上要建立“直接税为主、间接税为辅”的税制。说到施行直接税，目前我国的法治环境还没到这个层次，纳税人的法治意识还很淡漠，扩大直接税难度很大。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一是直接税太少，人们认为税收与他们关系不大，因此有关纳税的法治意识淡漠。二是法治本身的问题，强调纳税人的义务较多，纳税人的权利较少，进而造成纳税人争取自己权利时，缺少法律的保障。现在，大多数纳税人权利尊严意识只是在启蒙阶段，我们离真正的法治社会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我讲一件事吧，由于财税信息的长期不公开不透明，“三公消费”鲜为人知，2012年中国“三公消费”3.9万亿元，这不能不使人联想到当下国人的纳税人权利意识堪忧，当然这里包括政府部门和公职人员。
把酒临风：财税权力长期缺乏有效的监督制衡，财税权力滥用及浪费，正是由于不公开不透明的财政体制造成的，而这种体制它在道义上也是不得人心的，而且是有风险的，因为它注定要威胁社会稳定。
金玉其中：所以我们要深化改革。有人把当前的局面比喻成“两只老虎赛跑”，一只老虎叫改革，另一只老虎叫社会问题。这两只老虎各自要素齐全，似乎彼此也看不太清楚对方，但都在往前跑，哪只老虎能跑得更快一点，将决定中国的命运。如果没有一个对于矛盾化解过程、对于“两只老虎”赛跑过程的有效控制，我们往前走有可能跌入所谓“中等收入陷阱”、“转轨陷阱”中。因此，要按照中央的部署全面深化改革，化解各种制约发展的矛盾，新一轮的改革才能成功。

期待落实物流业中长期规划

专栏小编：今年6月11日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了《物流业发展中长期规划》，确定12项重点工程，提出到2020年基本建立现代物流服务体系，提升物流业标准化、信息化、智能化、集约化水平。对于物流业来讲，《物流业发展中长期规划》又是我们的新期待，对此三位专家有什么话要说？
金玉其中：在这个规划中体现了新理念，像“农产品物流”、“供应链管理”等新业态被列入重点扶持的行列，说明规划还是有前瞻性的。物流业近几年来发展很快，我想，这与我国经济转型有关，物流业的整体价值在提高，供应链管理使物流业提升了层次，核心竞争力也在增强。规划中明确了12项重点工程，如果落实得好，我国物流业将会发生质的变化。
夜雨观澜：规划是个不错的规划，但具体效果要看后续政策的颁布和落实。就当前物流业现状而言，小、散、乱、差”的现状并没有根本改观，成本偏高，效益低下，制约着发展，这与物流业自身状况、外部环境紧密相关。落实规划，我觉得应从改变物流业自身现状，治理外部环境着手，不然，落实规划，发展物流业的愿景有可能成为空谈。
把酒临风：物流业的规划从国家层面出台的有两个，一个是2009年的《物流业调整和振兴规划》，另一个是现在这个《物流业发展中长期规划》。这两个规划背景不同，2009年时金融危机肆虐，全球经济萎靡，国家出台十大振兴规划，是为了刺激经济，应对危机。现在的这个中长期规划是应对经济转型，比2009年的规划内容丰富，需要做很多事。比如，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要推动物流企业规模化，那就改变物流业小散乱差的现状；比如，2020年基本建立现代物流服务体系，那就要制定一个标准，规范物流业。这都是难度很大的事情，因此我期待细则尽快出台，并且可操作性强，这样才能落实到位。
专栏小编：规划重要，细则更重要。那么你们希望细则更应该体现什么？对此我们现在要做好哪些工作？
金玉其中：这方面我觉得国务院常务会议讲得比较清楚了。12项重点工程已经确定，虽然每一项都代表物流业的一个领域，需要细化做很多工作，但我们已有了明确方向，知道资金往哪里投了，工作该在什么地方努力。另外，最重要的是要做好当前的工作，在这方面国务院常务会议强调：一要着力降低物流成本。加快物流管理体制改革，打破条块分割和地区封锁，加强市场监管，清理整顿乱收费、乱罚款等各种“雁过拔毛”行为，形成物畅其流、经济便捷的跨区域大通道。二要推动物流企业规模化。推进简政放权，支持兼并重组，健全土地、投融资、税收等扶持政策，培育发展大型现代物流企业，形成大小物流企业共同发展的良好态势。三要改善物流基础设施，完善交通运输网络，改进物流配送车辆城市通行管理，加快解决突出的“卡脖子”问题，提升物流体系综合能力，服务和联通千百万企业，方便和丰富广大群众的多彩生活。我们从这三个方面着手，做好当前的工作，我想落实细则可能会更为顺利一些。
专栏小编：落实规划，我觉得更多的是在地方，那么地方政府应该发挥什么作用？现在我们讲让市场发挥主导作用，那么在落实规划时市场能起到什么作用？
把酒临风：《物流业发展中长期规划》是国家层面的，而细则的落实更多是在地方，但地方政府的规划未必会与国家的规划相吻合。近些年来，我们看到由于有土地财政支持，地方政府大规划、大建设热情很高，甚至有些二三线城市都要把自己建成什么国际大都市，什么区域物流中心。这种不切实际的做法不仅造成财政的浪费，更把物流业发展拖向歧路。因此，我希望地方政府的官员不要太浮躁，静下心来，不妨请专家咨询一下，看看脚下的这块土地有什么优势，可以发展什么。说到让市场发挥主导作用，我认为有些中国的企业和政府官员还没有真正地有这种认识，嘴上说让市场发挥主导作用，那是因为十八大这样讲了，他敢不跟着这样讲吗？说官话，说套话可以，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政府包打天下习惯了，不让官员们干预市场他心里痒痒呀。再说企业吧，我们的企业想干事，首先想到的是要政策、攀关系，打通与政府的关系才好办事，找市场不如找市长。
夜雨观澜：这样说来，落实规划需要理念的更新。用旧理念干新事物，结果恐怕不会太好。我举个例子吧，几年前中央说上光伏产业，财政给予补贴，结果光伏企业遍地开花，全球的产能三分之二在中国，产能严重过剩导致后来企业大面积倒闭。这样的教训希望不要在落实规划中重演。
专栏小编：如果我们把落实规划与经济转型结合在一起，历史的教训才不会重演。对此，你们是怎样考量的？
金玉其中：我认为，规划包含着促进产业升级、促进经济转型。过去粗放型经济增长主要依靠大量的物质要素的投入，以追求发展速度为主要目标，现在转变增长方式是要转变到更多地依靠非物质要素的投入，包括人力资本、技术要素、知识资本等要素投入。我觉得，落实规划不能靠大把撒钱来实现，必须紧紧围绕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提升物流业自主创新能力，提高产业的整体素质，加快物流业规模化、信息化步伐。
夜雨观澜：规划是个指导物流业发展的框架文件，要想落实这个规划需要有一个好的环境。那么，什么是好环境？我认为就是完善的市场经济。现在我国经济要转型，搞产业升级、集约化、搞自贸区，这都要在一个完善的市场环境中进行。从改革开放至今，我们是在一个半市场化的状态进行的，为什么这样讲呢？党的十四大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但是这一体制仍然保留着许多旧体制的因素，所以只能称为半市场经济。2003年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决议要求消除生产发展、经济发展中的体制性障碍，使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更加完善。经过若干年后来看，这个决议执行得不好。当时人们陶醉于上世纪改革所取得的成就，认为没有必要改革。要改革就要舍弃一些旧的因素，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利益。虽然当时有了决定，实际上没有很好地执行，出现了改革的停顿，甚至在有些领域出现了倒退，原来由市场作用的领域，被政府的作用代替。所以党的十八大、十八届三中全会研究了这些情况，决定全面深化改革。在这一个历史背景上，全面深化改革的任务是从半市场、半统制的经济向以法制为基础的现代市场经济转型。
专栏小编：给物流业创造一个更好的发展环境，这个环境只能是市场经济。我们期待落实物流业中长期规划，更期待这个市场经济的建立，因为没有市场经济，发展服务业，发展物流业，只是一句空话。那么，如何实现？只能靠深化改革。我想，这可能是大多数人的共识吧。对此你们是怎样看的？
把酒临风：我同意这个看法。不过我觉得深化改革，建立完善的市场经济还有很多艰难险阻要跨越。比如，理念上的突破、利益群体的阻碍，等等。我国长期实行计划经济，这套体制影响极深，至今没有消除。大家也看到了，政府包打天下，领导拍脑袋决定项目，这类事情极多，这就是旧体制的表现。再有利益集团的阻力，靠权力获利，靠垄断获利，这是因为体制上的缺陷所致。完善的市场经济是个法治的经济，不可能出现这些情况，如果出现了是要受法律制裁的。所以，我觉得政府不要再干预市场了，企业对市场需求很敏感，知道应该干什么。“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企业的本分就是盈利，你政府规划的再好，企业赚不到钱也是白搭。
金玉其中：建立完善的市场经济政府起什么作用？企业起什么作用？我认为大家还没有搞清楚。物流业中长期规划就是一个政府规划嘛，不只中国这样，经济发达国家也有。美国政府提出重振制造业，他那个政府也做了很多工作。在美国，所有重要的新产业、新产品的出现，背后都有国家的支撑，比如互联网、生物技术等等都有国家的支持，那代表他的产业政策。美国政府部门购买新产品，对企业技术创新实现市场化产生很大影响。美国是个市场经济比较完善的国家吧，所以说，市场经济不可能没有政府的干预和参与。
夜雨观澜：我觉得政府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建立一个法治、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现在我们的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都是凭自身的努力去适应市场，去生存，而那些大国企，政府统管起来，享受着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根本得不到的扶持，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正是因为不公平多了，社会积累的矛盾才多了起来，改革的呼声才高涨起来。所以，我觉得建立市场经济才会有一个稳定的基础，因为市场实际是一种基本的人的权利的保障。我们只有保障人的基本权利，社会才会稳定，经济才会发展。
专栏小编：改革开放以来的35年中国取得了巨大成就，为世界瞩目。今天我们为了更好地发展，正在进行经济转型，物流业同样也在转型升级，因此落实好规划，中国会从物流大国转变成为物流强国。要达到这个目标，给物流业创造更好的环境至关重要，我想这是政府与物流企业共同要做的事情吧。好，感谢三位专家的参与，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