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举行的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来自150多个国家和90多个国际组织的来宾汇聚一堂，共谋推动“一带一路”向高质量发展。日前，本刊编辑部邀请把酒临风、夜雨观澜、金玉其中三位专家做客“深度”栏目，共话“一带一路”。

在开放中发展
　　专栏小编：三位专家好！欢迎做客“深度”栏目。前些天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召开，引起世界高度关注，尤其是国家主席习近平发表的《齐心开创共建“一带一路”美好未来》主旨演讲，海内外各界反响热烈。因此，今天邀请大家来“蹭热度”，把“一带一路”作为一个热点话题来谈论。
　　金玉其中：“一带一路”是开放性的，强调“合作”，所以深受欢迎，得到越来越多的沿线国家及国际社会普遍认同。“一带一路”倡议的是发展合作，实现发展对接。中国政府已与150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通过签署合作共建“一带一路”文件，与沿线国家和国际组织进行发展对接。这种发展对接，在主体上包括与沿线国家、地区和国际组织的双边和多边对接，在内容上既包括具体商业项目和市场的对接，也包括发展战略和政策的对接。未来，这种对接还可在理念、机制、规则、评估等方面进行。“一带一路”建设是中国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平台，也是中国推动的一项国际发展议程和引领全球发展治理的一次尝试。在全球层面，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对全球发展具有指导意义，每一个会员国有义务和责任进行落实。在地区层面，“一带一路”作为中国倡导的以互联互通为核心的跨地区发展议程，与亚非欧的发展存在互补效应，也需要深化协调和对接。通过上述这些发展议程的推进，全球发展治理的体系和格局必将发生深刻变革。
　　把酒临风：“一带一路”已成为超过1万亿美元的全球性公共产品项目，其规模超过了其他国家所提出的任何倡议。正如世界银行所说，“一带一路”倡议改善了基础设施，贸易时间随之缩短，这可使“一带一路”相关经济体的总贸易量增加4.1%。“一带一路”推动形成开放型世界经济，中国扩大了外资市场准入，大幅缩减负面清单，推动现代服务业、制造业、农业全方位对外开放；并在更多领域允许外资控股或独资经营；新布局一批自由贸易试验区。进一步降低关税水平，消除各种非关税壁垒，不断开大中国市场大门，为所有市场主体创造市场化、法治化、便利化的营商环境。
　　专栏小编：“一带一路”自提出，到今天已卓有成效，促进了沿线国家经济增长，也推动了全球经济的增长。
　　把酒临风：从经济增长方面我们看到，6年来“一带一路”从提出倡议到具体实施，成果丰硕。世界银行测算，“一带一路”合作将使全球贸易成本降低1.1%到2.2%，并将促进2019年全球经济增速至少提高0.1个百分点；“一带一路”带动沿线国家的经济增长，东亚及太平洋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平均增加2.6%至3.9%，基础设施和产业投资合作项目创造就业岗位20多万个，改善了沿线国家民生。
　　金玉其中：“一带一路”科技创新行动计划启动以来，重点开展了科技人文交流、共建联合实验室、科技园区合作、技术转移4项行动；启动了中国－东盟、中国－南亚等科技伙伴计划，与东盟、南亚、阿拉伯国家、中亚、中东欧共建了5个区域技术转移平台，发起成立了国际科学组织“一带一路”联盟；形成了多层次、多元化的科技人文交流机制，积极开展航天国际合作，促进科技创新成果向沿线国家转移。今后，中国将继续实施“一带一路”科技创新行动计划，进一步与沿线国家优化创新环境，集聚创新资源，加强科技创新合作，促进科技同产业、科技同金融深度融合。支持中外方创新人才开展交流、培训、合作研究，形成多层次、多元化的科技人文交流机制，启动共建“一带一路”生态环保大数据服务平台，通过共建国家级联合科研平台，推动更加有效地保护和使用知识产权。
　　专栏小编：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后，我们也听到不同的声音，尤其是某些西方国家质疑声不断。对此，你们是怎样看的？
　　夜雨观澜：鉴于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功经验，一些发展中国家对中国的发展模式产生兴趣，它们对中国“一带一路”所重视的基础设施投资尤其感兴趣，因为落后的基础设施一直是这些国家经济发展的大障碍。但是这些国家对“一带一路”也有疑虑，例如，中国会不会变成另一个类似西方的“帝国主义者”或者“殖民地主义者”？中国给予了它们无条件的投资，但它们是否能够承担得起对中国的债务？如果不能如期偿还，中国会对它们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中国通过“一带一路”参与它们的发展，但中国的方式是可以持续的吗？更为重要的是，中国通过参与它们的发展会不会试图影响它们的内政？实际上，诸如此类的问题在这些发展中国家中往往因为各种因素，如反对党等而经常被放大和夸大，对中国在当地的项目产生极其负面的影响。缅甸、斯里兰卡和马来西亚就是典型，巴基斯坦（中巴经济走廊）在很大程度上也面临类似的问题。另外，“一带一路”到今天已经有六年时间了，随着概念的广泛传播，人们反而有些不清楚了。早期，人们理解这个概念是“一带一路”沿线的那些国家和区域。但现在，理解不这样了，似乎中国所做的事情都被界定为“一带一路”或者与“一带一路”挂起钩来，而且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区域都被划入了范畴。
　　专栏小编：其实，不管怎样理解“一带一路，它只是一条自由贸易的通道，是促进经济发展的一条经济纽带，中国需要对外开放，世界也欢迎中国开放。所以，不应该理解为具有特殊的政治意义。
　　夜雨观澜：我也是这样认为，但有种声音说，中国不满意于国际秩序现状，要通过“一带一路”重塑世界和区域秩序，或者修正这个秩序。其实中国还不具备挑战西方所确立的国际秩序的实力，还没厉害到那个程度，只不过是为了提供国际公共品，至多在西方秩序的基础之上做些补充。而对广大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它们所关切的是“一带一路”对自己国家发展所能产生的影响，而不那么关切国际体系层面的问题。考虑到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带一路”沿线大多数国家都是发展中国家，很多仍然是落后国家，并且它们在国际社会也无话语权。对这些国家来说，发展才是硬道理。那么，“一带一路”给予了它们一个重新选择或者调整发展模式的机会，它们是要搭乘“一带一路”便车来发展自己，为了自身的经济利益考量，而不是选择性的“站边”。
　　专栏小编：两年一次的“一带一路”高峰合作论坛作为一个高层次的沟通平台，现在已走上了运作的正轨，成为当今世界最受欢迎的国际公共产品。当然，这些大手笔动作，触动了一些西方国家的神经，但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却颇为欢迎。
　　夜雨观澜：在国际层面，人们对“一带一路”所关切的问题有很多，但归纳起来，主要有两类不同的关切：对现在主导国际秩序的一些西方大国来说，它们所关心的问题是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动力机制和意图是什么；而发展中国家所关心的是，二战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都遵循西方模式，但并没有成功，那么多年过去了，它们仍然处于贫穷之中，所以想寻求一条发展自己国家的道路，而“一带一路”正切中了它们想发展的欲求。
　　把酒临风：我们在推进“一带一路”战略上取得了重大进展，但是与有些国家利益冲突。比如，酝酿中的美日澳印四国的“印太战略”，明确把中国和俄罗斯排斥在外，以制衡中国的进一步崛起和俄罗斯的再度复兴。美国主导的“朋友圈”中的游戏规则，有些很有针对性，如美墨加协定的“毒丸条款”。

在发展中强大
　　专栏小编：当下“一带一路”已经在稳步推进，逐渐上升为机构化运作。如果“印太战略”也相应地机构化，那么是否在军事、经济和意识形态等方面形成全方位对立局面？
　　金玉其中：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突出互联互通和发展导向，其重点是欧亚大陆，并通过海上丝绸之路拓展到非洲、拉美和大洋洲。美国主导的印太战略以海洋为纽带，通过加强美、日、印、澳四个海洋型国家为核心的政治协调和安全合作，对欧亚大陆的大国形成钳制，以维护其在全球和地区的主导地位。海上合作和安全导向将是印太战略的主要特点。
　　把酒临风：由日本提出、得到澳大利亚和印度支持、最终被美国采纳的“印太战略”，其地缘政治目标剑指哪里各方对此心知肚明。但是，鉴于数年前中国在意识形态和军事上并没有咄咄逼人，使得美日澳印联盟没有借口正式形成。尤其是印度，该国并非美国传统盟国，虽然一直以来对邻国深具戒心，但又有着悠久的“不结盟”传统，担心霸权大国美国会伤害其珍惜的主权。然而，“一带一路”项目运作的高歌猛进，比如印度极度关切的“中巴经济走廊”，正在加速促成美日澳印合流，这绝不是我们期望看到的局面。本次“一带一路”高峰论坛，前来的国家众多，但美日澳印集体缺席，这不能不令我们有所警觉。
　　专栏小编：人们常说，世界重心已从大西洋转向太平洋，21世纪是太平洋世纪，太平洋地区充满了大国竞争。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和人口大国，中国的崛起对世界的影响是史无前例的。当前，中美贸易摩擦还没有达成协议，结果还不明朗。其实中美冲突是制度上的冲突，如果升级到政治、安全和战略层面，则意味着新一轮大国竞争、对抗和冲突将不可避免。
　　把酒临风：2017年11月，特朗普在越南出席亚太经合组织首席执行官峰会时首先提出了印度洋—太平洋地区自由和开放的设想。此后，美国多位高官阐述了印太战略的自由和开放原则。美国宣称的“自由”，是指国际层面的主权不受胁迫、国内层面的良好治理及公民基本权利与自由保障；“开放”，则包括海上和空中开放的通道、公开和对等的贸易、开放的投资环境等。但其实质是形成美、日、印、澳为核心的“价值观同盟”或“民主同盟”，也就是在履行自由开放原则时夹带“私货”。
　　夜雨观澜：自由和开放是好东西，但各有各的解释和说法。美国宣称的印太“自由”原则包括国际和国内两个层面。“主权不受胁迫”是新提法，在国际社会，主权原则主要指主权平等和不干涉内政，而“主权受胁迫”不外乎经济制裁、武力威胁、改变政权等，这些正是美国经常在国际关系中采取的行动。至于国内治理和公民权利，本质上是国家内部政府与人民之间的问题，而不是国家之间的问题。关于“开放”，无论是贸易开放，还是投资开放，都由相应的双边协议和国际条约规定，或由相关国际组织进行管理。而贸易和投资的开放涉及国家的经济主权，是否、何时、何处及如何开放，都是主权国家政府和人民的选择，而不能由外部力量强行干预。
　　金玉其中：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明确指出，“印太地区正在发生自由和专制两种世界秩序观点之间的地缘政治竞争”。很显然，美国主导的“印太战略”已将“一带一路”置于分庭抗礼的位置。因此，我们要强调通过国际法治、法制加以规范。一方面，要加强和完善国际法治，既反对大国强国侵犯小国弱国主权，也反对小国对大国主权的讹诈；另一方面，以现有国际条约和国际机制为基础处理海陆开放和贸易投资开放中的问题、争端，以避免个别国家借自由开放之名，行干涉遏制之实。对美国主导的印太战略来说，需要淡化同盟和军事色彩，夯实经济合作的内容，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印太地区其他国家采取包容和开放的态度。另外，自由是人类崇高的价值和目标，开放是现代文明社会的主要特征，也是许多国家的基本政策。但是，各国对其赋予了不同的内容，持有不同的衡量标准，因此自由和开放原则在国际关系实践中不时被误解和滥用。印太战略如果打着“自由和开放”的旗帜，以“零和”和对抗的思维来处理与亚欧地区大国的关系，则很有可能落入传统海陆强国之间地缘对抗的“修昔底德陷阱”。
　　专栏小编：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强调遵守国际规则，按市场规律行事，既要利用和借鉴现有国际规则，又要探索和创建新的国际规则。
　　夜雨观澜：“一带一路”必须建立一套规则，可以依照现有的国际公法、国际经济法规则。在国际经济法的规则里，投资贸易的规则是重中之重。但是，即使在投资贸易规则里，又涉及到贸易、投资、运输、金融、保险、知识产权保护、劳工等各个方面，每个里头都有若干国际条约、国际公约和国际协定。所以要一条一条地坐下来谈，一条一条地来制定。
　　金玉其中：制定规则其实就是话语权，中国希望“一带一路”参与国都有话语权，不能把相关国家排除在外，这样才能共赢，才能共同发展。
　　把酒临风：说到规则和话语权我想到一件事，5G开始进入测试阶段，因为担心华为安全风险，来自32个欧美国家的网络安全官员5月3日在布拉格提出来新的5G安全标准，包括供应商所在国的法律环境、治理模式、有无安全合作协议都在考虑范围之内，标准高得让华为很难达到。布拉格5G安全会议与会国主要是美国的西方盟友，包括欧盟、北约、日本、澳大利亚和以色列等，没有邀请俄罗斯、中国以及华为公司。显然美国正利用这个机会，建议盟友制定华为无法达到的5G网络标准，而不是禁止特定的公司。
　　专栏小编：国际间的贸易必须讲规则，但不是特定针对某一国。中国是赞成规则的，也希望用规则来推进国际贸易，推进中国的经济发展。
　　金玉其中：本次“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习近平主席在主旨演讲中说，“一带一路”将确保商业性和对方国家财政的可持续发展，并提出基础设施建设将在国际标准基础上推进，改进招标和建设材料的采购方法，在重视国际规则的同时尊重各国法律。中国提出制定防止融资过剩的原则和分析有关国家债务状况的框架标准，对国际金融合作非常重要。习主席主旨演讲中关于不搞封闭排他的小圈子，共同以零容忍态度打击腐败，清理废除妨碍公平竞争，扭曲市场的不合理规定、补贴和做法，进一步降低关税水平，不断开放中国市场等内容具体、实在，符合“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和地区的利益。
　　把酒临风：对于5G的规则，“布拉格提案”发布后，虽然没有禁止华为参与竞标，对华为与中方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另外，美国贸易代表署4月25日公布2018年贩卖侵权产品的“恶名昭彰市场”名单，列出33个线上市场与25个实体市场，这些市场从事大量盗版和商标仿冒行为，损及美国智慧财产权所有人在国外市场的创新和智财权，进而损害美国经济。淘宝网再度上榜。此外，还公布2019年“特别301报告”，审视美国贸易伙伴的智慧财产权保护政策与执法措施，中国续留“优先观察名单”，台湾则未被列入。
　　夜雨观澜：淘宝这是二度上榜。近年来虽然淘宝采取一些措施遏制出售侵权的产品，但仍有大量侵权产品与移除程序的问题；而USTR去年向阿里巴巴提出多项建议，阿里巴巴虽称已努力采取相关行动，但未提及是否就USTR的建议采取行动。USTR这次特别关注的议题为自由贸易区（Free trade zones），指自由贸易区促进盗版、仿冒、走私、洗钱等非法贸易行为；自贸区缺乏有效制裁权执法，而最佳的作法是制定强而有力的法律与政策，以确保海关与执法人员具有在自贸区针对仿冒品的有效执法工具。此外，USTR也将中国、马来西亚、菲律宾、越南、俄罗斯等国的实体市场列入黑名单，包括深圳华强北、罗湖商业城、秀水市场等。其它上榜的中国电商平台，包括敦煌网、拼多多等；而“特别301报告”将中国、印度、印尼、俄罗斯等11国列入“优先观察名单”，巴西、加拿大、墨西哥、泰国、越南等25国列为“观察名单”。
　　专栏小编：其实讲规则是为了完善市场经济体制，是为了企业的发展。中国搞市场经济时间并不长，规则还不完善，监管也不到位，企业的短视行为也很多，尤其在网购中不时有假冒伪劣的商品掺杂其中，所以我们必须要讲规则，遵守规则，制定强而有力的法律与政策，以确保海关与执法人员有效执法。
　　夜雨观澜：最近马云讲，真正的营商环境是完善的法治环境。不管企业做得多好，必须依法办事，犯法就照样受到处罚，但是政府也必须依法办事。我们建立完善的法治环境，完善我们的信用体系，才能把社会推向更好。我认为，讲规则，讲法治，其实是对企业的保护，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企业才能更好发展，才能强壮起来。
　　专栏小编：今天我们谈论“一带一路”，其实里面讲了两个话题，一个是在开放中发展，另一个是在发展中强大。中国在“一带一路”背景下谋求发展，实现与沿线国家共赢，这是我们国家发展的需要；而在发展中实现强大，首先要讲规则，遵守规则。尽管当今世界复杂多变，但我们有信心做好中国自己的事。好，今天谈话就到这里，感谢三位专家的参与，我们下期再见。C